北京城市副中心报 | 作者 杜智广 实习记者 张佳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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康德厚收藏了各个时期的张家湾地图。杜智广/摄
“这是通运桥,村民管它叫大石桥;这是清真寺,这个角度的照片已经‘绝版’了;这是张家湾城东侧的虹桥、东门桥遗址,一般人可找不到。”铺开近两平方米的手绘地图,拿着厚厚一摞老照片,77岁的张家湾镇张湾镇村村民康德厚来了兴致,对记者一五一十地讲述起来。
这次聊天是在康德厚自家的小书店里,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不是畅销小说,也不是成堆的教辅资料,而是各种旧书。《张家湾瓷录》《古代张家湾》《北京史研究通讯》……仔细看,其中不少都和漕运古镇张家湾相关。“其实每天没有几个客人来,我开这书店并不为赚钱。”康德厚笑着说。
康德厚是地地道道的张家湾人,祖上随漕运来到张家湾,自己工作近60年没离开这座小镇。老爷子见证了张家湾镇建设的日新月异,同时心中也有不少惋惜: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村子穷,村里的老建筑拆的拆、坏的坏,这些年能记住村子历史的村民越来越少。凭着对家乡的一腔热忱,退休后的康德厚开始走街串巷,搜集史料,希望通过画地图,把漕运古镇张家湾的记忆“抢救”回来。
虽说书店生意一般,但来访的客人不少。2015年,80多岁的邻村村民刘志升来串门,爱读书、喜欢历史的二人相谈甚欢。他们发现,曾为漕运重镇、商贾云集的张家湾,几十年来老店面已经慢慢消失,年轻人对张家湾的历史知之甚少。
“老刘,以前那些老门脸在哪儿,您还记得清不?能不能帮我回忆回忆,我想给咱们镇做张图。给咱这些老人留个念想,也让下一辈人知道咱张家湾古镇还有那么辉煌的历史。”“那还用说,我打小就住这儿,甭说门脸了,哪棵树在哪儿我都能给你说出来!”
一个礼拜后,刘志升再次登门拜访,送来了两张手绘图,一张是凭搜集的史料梳理的明清时期张家湾城墙内的布局,另一张是凭自己儿时记忆绘制的解放前镇里的知名商街——长店街的商户位置草图,上面一共标记出了77家老门脸的位置、名称和经营人。康德厚如获至宝,随即在此基础上着手查历史资料、找村民求证、请教行业专家,对地图上的点位进行修正。一来二去,草图又增加了50多处店铺,同顺当铺、永元茶庄、瑞记干果店等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老店铺跃然纸上,大大还原了古街过去繁华的样子。
“最初我用普通打印纸画,后来改用大号宣纸,现在是硫酸纸。最近有清华大学的专家来我店里寻张家湾历史,我有幸得到了一张全镇的航拍图,此后我就在放大版的航拍图上画。”看到古镇的样貌日渐清晰,康德厚乐此不疲。
然而,为一座大部分遗迹已经消失的古镇绘制地图,绝非易事。据史料记载,张家湾古城建于明嘉靖四十三年,是为了保卫漕河、粮仓,防备蒙古兵侵扰而抢筑的,四周设有五座城门。“可惜四百多年过去了,保留下来的只有南面城墙的部分遗迹,而且残损严重,想要准确地标记出老城墙的位置,难度可想而知。”从2017年开始,康德厚一有空就沿着南墙根儿挨家挨户走,一户一户问,见着岁数大的老人就拉家常,凭着他们口述记忆,康德厚把一个个点位和参照物在地图上标记出来。
“没有精确的测量仪器,我就用步子量,一手拿着计数器,一手拿着地图,一边走一边标。为了减少误差,每标记一小段,我还得反复校正个五六遍。最难的是大部分古城如今都成了小区,一点都寻不到当年的痕迹,城墙拐弯儿处的确认难度更高,需要反复论证。”康德厚讲述,“为了更准确地还原实际位置,我陆续探访了100多位张家湾老人,绕着老城墙走了得有30多圈,膝盖的毛病也是这些年落下的。”
直到2019年,地图总算有个样了,不仅老城墙的具体位置跃然纸上,古城的地形、地貌、湿地、排水、寺庙、大院、名人故居等人文风貌也得到还原,不少高校教授、科研人员为了研究张家湾古镇历史,已经成了康德厚家的常客,到访者无不为老爷子堪称专业的研究发出赞叹。
“地图我还在不断地完善中,下一步准备继续扩大范围。可是年岁大了,身体也不如当年了,不知道还能这样干几年。”看着书店里堆成山的“宝贝”、多年积累下的摄影作品,康德厚很是感慨,“我小孙女是最喜欢听我讲这些故事的,有时候她还能给我查查资料、帮帮忙,挺有出息,希望我的努力能后继有人。”